昨天早上母亲冒雨来看望我大姐的奶奶(婆婆),她因病已昏迷好几天了。快九点我在车站接到母亲就直接赶往附医,九点半走进病房,听到爷爷边按摩着边轻声对奶奶说“快醒醒吧,大皓这几天就要回来看你了。”爷爷所说的“大皓”是大姐的儿子、他们的孙子:正在外读书,由于一些必要的手续,真正到家可能还需大几天。
在医院里闲谈个把小时,母亲看我衣服几乎湿透了,不停催促我回家,担心着凉。我打电话给大姐,大姐说马上到医院了,我才离开
昨天是我们江苏高考分数公布日,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和母亲谈及亲戚邻里的那几位高考生,特别提到我上头(我祖父辈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从大丰西部迁到当时还是滩涂的大丰东部,即我的故乡。我们习惯把祖父的老家叫“上头”,而他们则称我们现在的居住地为“海里”)远房姑父的孙子。感叹姑父早走了两个月,不然昨天就晓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高考成绩了。
由于“上头”到我们“海里”有四五十里路程,平时少有往来,基本只有红白喜事才相互走动。我又很早来到盐城,与姑父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最后一次见到姑父是2000年春节后,我奶奶过世时,他清瘦高大,脸色尚可,少言寡语,但说起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就眉飞色舞起来,他们是他的骄傲。
姑父今年该有七十五六岁吧,身体一直不好,早年得过肺病,后来又患肝病。在农村,作为男劳力,患有这类病意味着丧失了一大半的劳动能力,很多重体力活是不能干的。二十七八岁才结婚,婚后两三年没孩子,就认养亲戚家一个女孩,直到五六年后才生了表弟。
表弟小我三岁,生来就弱,姑父姑妈为他跑东奔西,操碎了心。不过上学后身体渐渐强壮起来,成绩很好,在我高考那年他直接从初中考入财校,毕业后分配到我们本地财税部门,一路勤勤恳恳,很快成了镇财税所负责人,现在已进城工作了。
姑父上了年纪后身体反倒硬朗起来,边侍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边带孙子。由于我迟表弟几年结婚,母亲时常提及姑父及他孙子。表弟夫妇在另一座镇上工作,他们把孩子留在老人身边,所以孙子从出生到小学结束这段时间几乎就是姑父一手带大的。姑父对孙子十分宠爱,小时候不是抱着就是骑在自己肩膀上。上幼儿园起,就是他来去接送,上小学后更是一天四次,风雨无阻,直到五六年级孙子自己会骑自行车上学。
初中孙子考进城里的中学,表弟他们也进城工作,终于一家人在一起。住在乡下的姑父仍牵挂着孙子,隔三差五就从乡下骑三四十里路到城里看孙子,顺便销些自种的鲜新蔬菜。
今年五一节前的一天,劳作半天的姑父感到不适,吃过中饭就上床休息,过了一两个小时姑妈喊他起床,却不言语。姑妈慌了,叫来邻里,又打电话给表弟,表弟半个小时就赶到家,立即送医,但到了医院,医生确诊姑父已过世了。
父母去奔丧的,呆了两天。但自始至终姑父的孙子没出现,包括去火化。表弟解释孩子高三了,学习任务重,不能耽误学习时间。
母亲后来打电话给我提起姑父的过世,对表弟没让儿子回来看一眼爷爷的做法很气愤,临回家时,还对表弟说了一通。我说,你也要顾及人家面子,又在人家。母亲说,反正以后交往少了,他认我这个远房舅妈更好,不认拉掉。他不让自己的儿子认爷爷,怎么可能还会认我呢!看母亲激动起来,就扯到别的话题上了。
高考真的很重要,可能表弟由于自己当年限于家庭条件的不允许,留下没上大学的遗憾,对儿子考上大学并考上好大学很期待。但不能因此不让儿子见爷爷最后一面,那怕花两小时赶到火葬场为爷爷送行也好,感谢爷爷那么多年的抚育。
可惜这个感恩仪式他的儿子永远地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