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谈青少年成长及咨询
一
认识WW是去年4月初,她加了我QQ,一个多月后才与我交流,此时她正在上精卫住院治疗。
后来她断断续续聊了自己:爸爸出生乡村,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妈妈产假结束后她没人带,只好送到外地外婆家。舅舅有精神病史,外公外婆长期吵架,表哥平日老挑逗她,印象最深的是未婚的小姨喜欢把奶头硬塞进她嘴里……2年后终于回到爸妈身边,开始幼儿园生活,没多久小姨来到父母工作的企业,住在她家,日常生活仍由小姨照料。
上学后WW成绩一直很好,听话懂事,连年班干部。10岁时妈妈出现精神异常,好在爸爸在百忙之中会抽时间关心她:帮她削铅笔,检查作业,陪她说话吃饭。病后妈妈成了家庭主妇,爸爸经常在外应酬,妈妈会逼着WW吃光她烧的菜,尽管菜味如嚼蜡。
中考以优异成绩考取当地最好的高中,高一曾考过年级第一。然而一件小事改变了这一切:一次,作为班长的她发现班主任做事不妥,指正并坚持自己的看法,老师很不舒服,事后告诉她爸爸。回家后爸爸不分青红皂白训斥她,扇了她一记耳光。
心灵受伤的WW开始畏惧学校,成绩一落千丈,坚持一段时间后休学了。休学期间,爸爸想尽办法救治她:改名、做法岁(迷信活动)、请易学大师,第二年带病回到学校,坚持读完高中,14年考取南京一所高校。为照顾WW,母亲随行,上了几个月,对学业不感兴趣,决定回来复读。
高校期间,阅读过大量心理书籍,其中武志红的《为何家能伤人》、《感谢自己的不完美》对其影响巨大。书中种种表述,与自己经历对接,顿感脑洞大开,觉得正是武志红的这两本书让她认清了自己,又害了自己。
回来后进入原高中备战高考。一次晚自修回家,遇到一位露阴男,做了一些不雅动作,说了一些脏话,很是惊吓。回家后告诉爸爸,建议报警,爸爸只是说以后走大路,自己注意。没想到这成为她情绪异常的导火索,自此成天不眠不休,无法继续上学,只得到上海医治。
住院期间,同住着各类精神疾患,有些很严重,成天成夜大喊大叫,让她恐惧,失眠加重。主管医生是位留英女孩,一味叫她不要为爸妈而活,要爱自己,每当医生重复她数落爸妈的种种不是,她会发疯似的冲到爸妈面前,声嘶力竭对他们吼。7月回家后去了趟苏州,学习NLP(一种心理咨询技术)。
WW想来盐见我,爸爸一直不支持,8月下旬还是来了,我只是默默听她讲述,没说什么。后来在她力邀下,去了两趟她所在县城,第一次先与她爸爸见面,要求我说积极向上的话,我违心地说了,WW还是很高兴。第二次是她自残后,希望我去看她,几次三番,去了。医院病房里,我们并没进行多少语言交流,只是彼此注视着、微笑着。中午她爸爸出现了,看到我,一脸不高兴,饭后很冷漠,要求我以后不要以任何形式与WW联系。
之后3个月,我只是在WW多次发来消息后才针对性地回一两条,尽量不与她交流。元旦后,连发几次消息给我,没回,一次她突然用辱侮性词语诅咒我,接着把我删了。
一晃快一年,不知道她现在怎样,希望她已走出自己的精神困境。
二
发展心理学认为,人的一生可分几个阶段,到了18岁已成年,人格基本成型,自此人的性格变化不会很大。一个人成长变化最大的年龄段是0到6岁,这一阶段形成的人生感受和认知将影响人的一生,正如俗语所说“三岁看大,六岁看老”,6岁时一个人的未来已有定数了。
回头看WW的成长史,出生才几个月就不得不离开爸妈,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刚形成的对外界美好感知消失了:可口的乳汁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时热时凉的瓶装奶液;妈妈圆润温柔的脸庞没了,换成一张布满皱褶陌生的脸;安静欢乐的环境没了,只有周遭的吵吵闹闹;还有一个小人不断逗弄自己,真不舒服……所有这一切,使WW产生了不安全感——爸妈不要我了!为适应环境,小小的她学会了忍受,压抑着自己真实感受。也许她表述的经历与事实有出入,但体验肯定是真实的,很显然在0—3岁这一年龄段WW没建立起足够的安全感。
从新回到爸妈身边,紧接着自己不喜欢的小姨来了,小姨的存在,爸妈陪伴她的时间少了,而这正是一个孩子自我意识形成的重要时期,没有爸妈足够时间的陪伴,WW无法形成“足够好的自己”。
一晃6年过去了,WW上学了,WW自述自己成绩虽好,但并没从学习中获得快乐,在家怕爸妈操心,在学校特别愿意帮助关心他人,与每个同学关系都很好,但感觉自己没一个知心朋友。
海灵格(一位仍健在的德国心理咨询专家)认为,女孩度过儿童期后要回归到母亲身边,让自己成为一个女人、未来的母亲。WW妈妈在她10岁时出现精神异常,一个正常的妈妈消失了,病后妈妈一些极端行为和想法让她长期处于压抑状态,小姨在她家进进出出(婚后),肆意进入她的房间,翻看她的个人随笔,嬉笑她的想法,让她愤怒。终于在与老师和爸爸的冲突中爆发,长期的压抑击跨了她,出现情绪障碍。去年初爸爸对坏人的妥协(她认为坏人应该受到惩罚,爸爸却放过了,视爸爸为精神支柱的WW精神崩坍),再次陷入精神自囚中。
一个孩子的成长父母陪伴很重要,人们常说“穷养儿子富养女”,作为男子汉,从小培养男孩的吃苦耐劳精神和规则意识,带着成熟的心智走向社会,对立足社会、事业成功肯定是有帮助的。至于“富养女”,不仅是要满足她们合理的物质需求,还要有足够多的时间陪伴和关爱,这样她们成年后不会受到不良的物质诱惑和情感诱惑,成为一个人格完善、精神独立的女性。WW从小缺少妈妈的陪伴,青春期后一直依恋爸爸,但爸爸两件事的处理不当,让WW唯一精神支柱轰然倒塌。
患病不可怕,如果得到及时疏导或药物治疗会好转甚至痊愈。但WW爸爸剑走偏锋,选择相信迷信,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当代人,他的所作所为延误了WW最佳治疗期,以至于本是普通抑郁情绪发展成带有精神病性的重度抑郁症。
第一次见到WW爸爸,交谈中他一直不承认自己女儿患病,认为只是胡闹,中了邪,过段时间就好了,要求我多说说积极向上的话,动员她上学(当时是8月下旬,离开学很近)。明明女儿已患重度精神疾病,却不承认,这大概是所谓的病耻感吧。
病耻感和对心理疾病的无知常常会延误心理障碍患者的及时治疗和疏导,最后发展成重度,我从事心理咨询的这两年多时间里经常碰到。
一个月前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位女士(先加我微信,后通话,两天后发现她已把我微信删掉,电话拉黑)叙述她的一位朋友老公,48岁,十几年前南下做事,利用自己的绘画技术,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收入颇丰。10年前儿子中考,老婆希望他回来,回来后在镇上开了一间装璜门市,生意清淡,很快就关门了,从此就一个人呆在家里,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今年年初,家人发现他睡觉时常把菜刀藏在枕下,自称外面不安全,有人要害他,夏天入院治疗一个多月,回家后病情并未好转,仍声称有人加害他。
又是一起从普通情心理问题发展成重度精神疾病的案例,电话中我只能告诉这位女士,等这位大哥病情稳定后,在他自愿的情况下,可以来我工作室,我愿意对他进行心理疏导和康复,没想到仅过两天,对方就与我失联。
心理疾病要早发现、早咨询(治疗),康复和治愈相对容易,一旦错过最佳治疗期,不但给病患带来更大的痛苦,增加康复和治愈的难度,也会给家人带来无尽的烦恼和负担。只有患者本人和家人共同面对,才能更好地战胜心之魔,让患者早日康复,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中,拥有健康的灵魂和体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