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真实”有时让人难堪,但直面真实的民族是成熟的民族,直面真实的人群是坚强的人群。
——江艺平
一
近日看到一则旧闻:为了充分发挥举国体制的优势,调动各方面力量备战2020年东京奥运会,进一步提高中国田径的竞技水平,共同完成好亚运会、世锦赛、东京奥运会的参赛任务,4月底田管中心与云南省体育局在北京签署协议,双方将共同组建国家马拉松队云南组,训练基地在海埂。
看到昆明海埂训练基地,让我想起峥嵘岁月的九十年代。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化刚刚开启 ,甲A联赛的各家俱乐部冬、春训大多安排在海埂,2、3月份球员们须通过各项体能测试方能注册,参加当年度联赛。测试项目中包括臭名昭著的12分钟跑,12分钟跑令多少名将载了跟头,毁了一世英名,成为其足球生涯永远沫不掉的污点。当然,也有一跑成名的,当年跑不死的李铁,前年受某马拉松赛事邀请,参加半程,轻松完成。看得出来,其当年12分跑的功力尚存。
联赛的红红火火,加之从巴西归来的那帮“健力宝”毛孩助阵,97年世界杯亚洲区十强赛,国人终于有底气夜郎——中国足球正站在亚洲之巅,入场券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遇到前来大连金州作客,无欲无求、不解风情的卡塔尔——1:3,浇灭了所有中国球迷的出线梦,制造了那篇脍炙人口、流传至今,“总有一种绝望让我们无泪可流”的《金州不相信眼泪》。
二
甲A留下的最大遗产是国家队进入2002年世界杯,真是天上一旦坠下块门板大的烧饼,想躲都躲不掉。乘着日、韩作东道主,澳大利亚未入亚之际,中国队成功上位,混进世界杯。可怜3场小组赛连吞9蛋,一球未进,连一脚像样的射门都没有,输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多亏巴西队脚下留情,中国队才没落得与沙特一样,单场连吞8蛋的惨案。
2004年,甲A变成了中超,名头响了,除了外援来头越来越大,国内球员仍没啥长进,如今国家队水平仍停滞在亚洲二流偏下。至于体能测试,足协顶真了几年,在一片反对声中,慢慢松动,直至消亡。
上次看国内联赛或国家队直播已是很多年前,现在偶尔看直播,大多是英超、西甲联赛中的强强对垒或欧冠中的某些重要场次。今年世界杯在俄罗斯举行,时差与中国不尴不尬,比赛开球均在深更半夜,想熬夜看比赛,家长(老婆大人)肯定不答应。
三
九十年代中国体育不仅仅足球职业化大干快上,田径赛场上也捷报频传,“药王”马俊仁率手下一干女将上赛场揽金,下沟河捉鳖,全国人民品尝着“中华鳖精”,燃烧着“生命核能”。这些光环像金钟罩一样,护着马教头真身,这些年,虽遭赵瑜之流所谓“调查”之困扰,仍潇洒地带着他的一帮藏獒辗转于各地,活得十分滋润。
当年马家军不仅场地赛称王,公路赛同样霸道,王军霞曾获得马拉松国内女子冠军和世界杯女子冠军。
那时国内男子马拉松水平也十分了得,胡刚军曾3度北马抡元,成绩均在2:11内(93年的2:10:56,94年的2:10:57、97年的2:09:18),含金量十足。
胡刚军是近二十年来北马最后一个国产冠军,后来昙花一现的任云龙,2007年北马跑出惊人的2:08:15的全国纪录,保持至今。
与任云龙同龄的川内优辉今年刚获得波马冠军,比他长3岁的基普乔格是当今马拉松选手里的王中王。任云龙却不知何故,匿迹赛场多年,令人唏嘘,现在追忆,恍如隔世。
任云龙07年在北马的惊世一跑,竟成了中国男子马拉松选手的高峰和绝唱。10年来,世界马拉松男子选手的整体水平不断提升,而中国却江河愈下,去年国内男子选手最好成绩2:13:40,世界排名606名,与风声水起的国内马拉松赛事盛况极不相称。
四
赛事主办方当然希望国内有更多高水平选手参赛,有些赛事还为国内选手单独设奖,广大跑友呼唤中国有自己的马拉松英雄。基于此,近年来产生了不少野生(体制外、非专业)的跑步强人,李子成、管油胜、牟振华、运艳桥等成了跑马圈内耳熟能详的大伽。可惜他们只具备在国内三、四流赛事上争冠的能力,国内几大国际田联论证的金牌赛事,他们很难进入前8(锡马是国际田联论证的铜牌赛事,李子成贵为国内冠军,如与国际选手一同排名,仅列第9)。一直圈养的专业选手,很少现身国内各大马拉松赛场,这也成了国内选手成绩进一步提升的制约因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一谈到国内专业选手水平低下,不少人立即生出“实战经验少,心理素质差”的论调。纵观近10年国内男子马拉松的最好成绩,均未突破210。
国内,国际田联论证的金牌赛事,须邀请5个不同国家或地区的5名在过去36个月内成绩在2:10:30内,或在国际田联的重大赛事中取得过前20名的成绩,在国际田联备案的优秀选手。整体水平远高于没有外籍选手参加的国内马拉松选拔赛,与这一级别的选手同场竞技,本可在家门口给我们专业选手提供大把的练兵机会。
令人遗憾的是,厦马、北马、上马等国内高规格赛事上根本看不到董国建、杨定宏、多布杰等专业选手的身影。看来不是参赛机会少,而是根本没安排他们参赛。
24年前,为了促进中国足球的发展,大批中国球员上了海埂,现在回头看,当时决策者是多么的无知和无畏。24年后,为了提高中国马拉松的竞技水平,又有一批马拉松选手上了海埂。马拉松运动也许有其特殊性,不能简单地与足球运动类比,但在马拉松这项运动高度商业化、运动员高度职业化的今天,中国田管中心仍裹足不前,异想天开地高谈举国体制,组建国家队,令人费解,它肯定不是解决当前中国马拉松水平低下的济世良方!
醒醒吧,海埂不会出现奇迹,海埂不相信奇迹!